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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七爺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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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太太抹了抹淚,“啥好事呀,有好事能把你撩在這裏十來天了,就給些畫筆畫紙,顏料畫板,也不見個人影?咱們手裏頭的糧票都已經吃完了,要不是你還能出去畫點畫賺點錢,恐怕我們就得餓死在這裏了。”

老爺爺嘆了口氣,無法辯駁,寬慰她道,“反正大不了,咱們再回去繼續改造唄!還能比改造更壞的處境嗎?”

老太太細細一想也是,於是破涕為笑。

柳三妹想了想,還是問出了疑問,“老爺爺,老太太,你們是有什麽事情嗎?”

老太太嘆了口氣,“十幾天前,上海市的領導把我們老兩口從安裏那邊給弄到這裏來了,可是那些人也不說是啥事,把我們安排在這兒之後就沒影了,沒辦法咱們老兩口只好自己去樓下花糧票買東西吃。在鄉下生產隊的時候,還能有個口糧,雖然在這裏我們老兩口什麽活都不用做,可身上卻沒糧沒錢的。總不能餓死吧,所以,錢花沒了,老頭子就到下面街道去畫畫換點東西吃。”

老爺爺憨憨一笑。

“你們是?”

老太太一楞,“哎呀,老了,真是老了,來了這麽會兒,小姑娘還不知道我們叫啥,真是失禮!我叫李蘭英,他叫吳國中。”

柳三妹驚訝地站起來,看著這老爺爺,他真的是吳國中!

柳三妹正驚訝著,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響起。

吳國中和李蘭英對視一眼,頓時臉色大變,李蘭英有些膽怯地哆嗦了一會兒,吳國中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,才決然起身去開門,李蘭英一直緊緊的攥住雙手,跟在他後面寸步不離。

柳三妹也探頭看去,門口筆挺的站著幾個穿著嶄新中山裝的男人,其中領頭那個人,大概四十來歲,頭發半白半黑,眉毛稀疏,眼神陰厲,臉上溝壑縱橫,渾身上下充滿一種殺伐果決的狠絕。

此刻,他的眉毛倒豎,讓整張臉顯得更加嚴肅,看到吳國中,他僵硬地彎了彎嘴角,扯了個要笑不笑的表情,“吳老師,我是市長的秘書陳衛國,今天冒昧上門來拜訪,是因為中央那邊請您到國兵館畫創作。明天早上的飛機,請你們二老,明日一定要記得登機,這是你們的火車票,請您二老收好!”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火車票遞給吳國中。

吳國中呆楞了好一會兒,在陳衛國的不停催促下才接過機票。

陳衛國把票給了吳國中之後就匆匆離開了,連門都沒有進,似乎有事要忙的樣子。

等把門重新關上了,吳國中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看著手裏的火車票。

老太太也有些不可置信,老淚縱橫,兩只粗糙幹燥的雙手不停地抹著淚水,她緊緊的抓著老頭子的胳膊不停的搖著,“老頭子,他說的是真的吧?你有工作了?”

吳國中在她的搖晃下才回過神來,抓著她的雙手,重重的點頭,“是,真的!”

老太太抱著吳國中喜極而泣。柳三妹靜靜地看著兩位老人享受這種平反的快樂,很快要不了多久,會有更多的人會和他們一樣,回到原來的人生軌跡,與現在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吳國中也同樣激動地回抱著她,“老太婆是真的,這下子我們的兒子不用再受我們連累了。”

老太太胡亂地點點頭,聽到他提及兒子,立刻反應過來,激動得推開吳國中,“對,對,兒子還在鄉下呢,咱們現在就去看他吧!”

吳國中看著火車票上的時間,早上七點鐘,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,去鄉下的公交車還有一班,只是回來時得要走夜路了,可是以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到兒子,於是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反應過來,點點頭,“咱們趕緊去吧!”

柳三妹自然看到他的動作,兩個老人這麽晚了只能步行回鄉下,他們身體這麽虛弱,自己怎麽看得過眼。

於是,上前打斷他們,“吳爺爺,李奶奶,你們不介意的話,我送你們過去吧!”

兩位老人驚奇地目光看著她。

柳三妹笑了笑,方琪之前還說要開車帶她出去逛逛的,她應該有門路的。

聽到說可以坐汽車,兩位老人感激地看著她,柳三妹有些不好意思。

其實,她賺了才對,這樣一幅畫將來可以買套房子呢!

她空間裏面,這時代的東西,其實大多數她都是帶不回去的,只有這幅自畫像她可以帶回去。

就沖這一點,她也該投桃報李!

回到招待所,看到方琪,她正在和娘家人聊天,一聽到她要送兩位老人到鄉下去,立刻讓她大哥方訓開車。

柳三妹笑著向他道謝!

柳三妹把帶回來的畫送回自己房間,出來時看到陳天齊聽到動靜出來看看,兩人打了個照面。

柳三妹有些尷尬地看著他。

陳天齊皺著眉頭,打量她,又些不開心,“你又要出去?”

柳三妹不自在地點點頭。

沒辦法,自從她發現陳天齊對她有好感,她看著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,總想著躲開他,可他偏偏總是往她身邊湊,讓她躲也躲不開,頗有些頭疼,看來自己該還是要用原來的殺手鐧了!

不過,現在要急著送兩位老人到鄉下去,時間緊急不能耽誤,等到了地方,她找個時機把事情跟他說清楚,不能讓他一直這樣單想思,打定了主意,她開口了,“要跟著的話,就一起來吧!”

陳天齊沒想到她會松口,剛才她以為她又要找借口躲開他了呢,想到這裏,他就有些黯然,不過,好在,她沒有這麽做。

看來,他還是有機會的。

他眼睛一亮,重重地點頭,跟上她的腳步。

等方訓開著車到酒店接人的時候,互相做了簡短的介紹,得知吳國中要到北京,立刻熱情地招呼他們,“等您二老到了北京,一定要來我們家坐坐。”

吳國中笑著點頭,“一定一定。”

三個人聊的很是投機。

吳國中已經好些年沒在北京了,聽到方訓提起北京的事情非常感興趣,嘴裏不停地問東問西。方訓全兜好脾氣的回答兩位老人提出的各種問題。

柳三妹就在這樣的聊天聲中睡得十分香甜,她今天早上5點多就起來了,中午也沒睡上一覺,所以現在很困倦。

她坐在中間,一開始還端端正正的,可漸漸的困意上來,她開始閉上眼睛,歪著頭,慢慢地身子往陳天齊那邊靠,最後直接倒在陳天齊肩膀上去了。

到了鄉下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車裏更是一點光亮也無,所以李奶奶也沒註意到她歪著脖子靠在陳天齊身上。

而,正享受著異樣情緒的陳天齊,此時心裏美滋滋地,自然不會提醒別人,他甚至調整了坐姿讓她靠的更舒服。

等柳三妹聽到李奶奶喊了一聲,“到了,就是這兒!”

柳三妹才抹著眼睛,醒來了,看到自己居然貼在陳天齊胸口上,臉一熱,熱騰騰地熱氣直湧上來,臉上,耳朵全都紅了。

陳天齊低低地說了句,“下車吧!”

柳三妹點點頭,‘嗯’了一聲。

他們一行人是來看吳國中和李蘭英的兒子的,他現在住在牛棚裏,自然不能把車開進去,只能把車停在村口,方訓留下來看車。

柳三妹扶著李奶奶,陳天齊扶著吳爺爺,四個人摸黑進村子。

好在去牛棚的方向沒什麽人,倒也沒出什麽事,村裏人要是看見這麽多陌生人一定會引起騷動,她可不想被人調查。

到了牛棚的地方,看到一間屋子裏面居然住著五六個人,全都是睡在稻草上的。

聽到有動靜,裏面的人全都站起來了。

柳三妹把包裏的手電筒打開的時候,數了一下,足足有六個人。

其中最小的一個人應該有20歲了。

他們看到吳國中和李蘭英只是楞了一下,看來這兩位之前來過,所以認得。

柳三妹看著這些人全都圍著吳國中問長問短。

尤其是吳國中的兒子吳起雲更是急得不行,看來父母十幾天沒有消息把他給急壞了。

來時的路上,柳三妹其實也聽了半耳朵,知道這吳起雲就是因為不肯跟父母斷絕關系,才會被下放到這裏,聽到這的時候,她還真的挺佩服他的,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孝順的人。

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吳起雲,發現他眉眼之間很簡單,屬於那種沒什麽事業心,不富裕也不潦倒的平凡面相,值得一提的是這人孩子倒是挺多的,至少有五個孩子。不得不說是他的福氣。

吳起雲問父母親有沒有吃飯,說著從自己的吃飯碗裏拿出半個饅頭遞給李奶奶。看到這個動作,她更是佩服了,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補充營養的一個人,居然會把省下來的半個饅頭留給父母,就是因為擔心父母吃不飽。

李奶奶看著兒子遞過來的半個饅頭,不停地擦眼淚,哭著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下午剩下的兩個肉餅,其中一個給兒子,剩下一個給剩下的人分著吃了。

柳三妹看著又是感動,又是難過!

不過,她還是從自己書包裏拿出些吃的東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。大家笑著謝過,也都很捧場。

都是些葡萄幹,奶球,花生米之類的零嘴,不過這些人全都吃得津津有味!也是,這年代能吃飽飯就算不錯的了,哪裏還能吃上這麽好的東西呢,尤其是這些住牛棚裏的人,就更加不可能了。

她邊吃東西邊坐在旁邊聽他們聊天,自己也在思考明天要做的事情,正混游太虛的時候,聽到一個名字,讓她咯噔了一下。

王傳宗?

這不是她七爺爺的名字嗎?

她想了想,自己爺爺現在是三十六歲了,七爺爺現在應該是二十了,算算,他離世時的年紀確實是二十歲,也就是說,他其實現在還沒有死。

來的時候,她其實也想過要來找她們老王家的人,可他爺爺祖上是富商,在這年代一定是被□□的,家人肯定也是四分五裂的,她到哪裏去找呢?

更何況她也沒找到含翠空間,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?她始終救不了他們。

可,她乍然間見到親人,心裏還是很激動的,不過,她也不確定這人究竟是不是她的七爺爺,於是她打起精神,試探著問王傳宗,他的祖籍與家人等信息。

陜西人,王家灣,大哥叫王道來,全對!

這人就是她的七爺爺!

她暗自打量著七爺爺,發現他的身體雖然瘦弱,可卻沒有癌癥晚期患者發病的樣子,她皺著眉頭思索,看來七爺爺當初並不是因為得病而死,有可能是因為這環境因素。

她得想辦法,讓他過得好點。

她一直盯著七爺爺看,眼睛一直跟隨她的陳天齊怎麽可能沒註意呢,他緊緊地皺著眉頭,暗暗磨著牙,陰森森地看著王傳宗,也暗自打量著他,瘦的連陣風都能刮走的人,五官長得還那麽一般,穿得也很潦倒,連他的一半也沒有,為什麽柳三妹這麽熱切地看著他,卻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?

陳天齊越想越生氣,可,他也知道不能把情緒發洩出來,只好憋在心裏,扭頭看向旁邊去了,只是他的眼角一直留意著柳三妹這邊的動靜。

柳三妹沒有直接給他錢,反而覺得他住在這裏,有錢也沒地兒花,畢竟他沒有介紹信哪裏也去不了,送他錢還不如直接給他送東西,不如自己請林鵬飛每個月往這牛鵬裏送一回東西。

也算是幫助七爺爺了,等到自己找到含翠空間,讓他喝了可以調理身體基因的靈泉水,說不定七爺爺還真的能夠活下來。

打定了主意,她也沒有再盯著王傳宗瞧,倒讓他松了口氣,不知道為啥,他剛剛覺得有道目光一直狠狠地盯著他,讓他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!

一直待到十點,吳國中和李蘭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。

李蘭英抓著兒子的手,叮囑他,“一定要學會忍耐,等你爸在北京做好了工作,穩定下來了,一定想辦法把你給接回來!”

吳起雲流著淚重重點頭應了。

揮手告別他們,四個人重新步行回到村頭吉普車裏。

先送兩位老人到兵館,剩下的人都要到招待所。

一行人回到招待所的時候,已經是兩點多鐘了。

她倒頭就睡。

第二天,柳三妹早上六點就起床了,和早就已經起床的方家人打了聲招呼,就直接去找林鵬飛,請他幫忙往鄉下送東西。

林鵬飛聽了她的要求,思索了半天才答應每個月幫她送一回。

柳三妹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,林鵬飛只所以答應自己,恐怕還是看在王宏林的面子上。

不過,為了感激他,柳三妹不僅給了他五百塊錢的好處費,還特地從空間裏拿出了一張鳳凰牌自行車票,這東西雖好,可她自從在北京黑市買回來卻一直沒有用到,實在是不敢用它,怕招人眼,現在用來送人情剛剛好。

林鵬飛雖然也買得起這自行車票,可到底也是要花費一些心思的,畢竟上海這邊票證一向很緊張。

柳三妹給了林鵬飛一千塊錢,不忘叮囑,“麻煩林大哥,每月從黑市裏買上二十斤糧食和十斤糧票外加十塊錢,趁黑的時候丟進牛棚裏,記得要在裏面寫張紙條說是送給王傳宗的。”

林鵬飛聽著,一一記錄下來,準備等後天,他不用上工了,就去黑市裏辦這事。

事情交代清楚了,柳三妹就從林家出來了。她的心情開始變得越來越好,慢條斯理地在外面閑逛。

她悠然地穿過一條繁華的街道,看著熱熱鬧鬧買東西的人們覺得能過活著就是一種幸福。

她彎了彎嘴角,避開人群高峰,轉了個彎,裏面是一個弄堂,隱隱約約之中,她仿佛聽到有孩子歡鬧撒潑的聲音,柳三妹緩緩地笑著離開了。

剛轉身,空間裏的八寶福壽瓶居然突破結界從裏面飛出來了。

柳三妹嚇了一跳,飛快地看著四周,發現沒有別人註意到這邊,忙跳起來,用手接住了瓶子,卻被它的力道帶得著往前跑了。

柳三妹狠抓著瓶子不松手,這可是她爺爺一輩子的功德呀,要是丟了,她不得心疼死呀,即使是差點撞到墻上了,她也不肯撒手,就這樣連磕帶碰的,她跟著瓶子一直跑進了一個福利院,穿過大廳,走廊,一個房間,徑直到了一個嬰兒床旁。

八寶福壽瓶才徹徹底底地停下來,可它雖然不跑了,卻整個瓶身都在晃動,裏面的力道似是要沖出來。

柳三妹還沒晃過神,瓶子搖晃了幾下,裏面七彩的光芒把瓶子生生從裏面炸裂了。

七彩光芒快速的往嬰兒床上的嬰兒沖過去,快速地進入了它的身體。

可,嬰兒沈睡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變化。

柳三妹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情況,身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。

“小姑娘,你怎麽在嬰兒床邊把瓶子打破啦?”這是福利院裏的護工,大概四十來歲,皺著眉頭斥責他。

柳三妹紅了紅臉,尷尬極了,不知道如何解釋,只好道歉,“阿姨,我看這個嬰兒有點眼熟,不小心把瓶子打破了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護工大姐見小姑娘態度這麽些,自己也不好再追著不放了,笑著擺擺手,“沒事兒沒事兒,”

等護工把瓶子碎屑都打掃幹凈了,柳三妹才想起來問,“阿姨,這個嬰兒是哪來的?”

護工看一眼嬰兒床,嘆了口氣,“這個孩子是一年前有有人把它丟在福利院門口。院長就把它撿回來了。”

柳三妹有些不可置信,“啥,一年前?”這孩子明明就是才二十來天的樣子呀。

護工就像打開了畫匣子,濤濤不覺地開口,“是啊,說來也奇怪,這個孩子似乎怎麽餵都餵不大,你說氣不奇怪?聽說,許多人都說這嬰兒是妖怪變的,不過,院長斥責了他們之後,就沒人敢再說了。好在這個孩子吃得特別少,也特別好養活,不哭不鬧的,吃完就睡,睡完就吃,甚至連米湯只要吃一點點就行。我們院長後來在書上看到,說,有的人天生就會得這種侏儒病,怎麽長都長不大,哎,這個孩子可能也是這種情況,哎,真是可憐吶!也怪不得它的親生父母會把它遺棄了。”

柳三妹盯著嬰兒,見它一動不動的,甚至見呼吸都沒有似水,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。

護工把地上收拾好了以後,就到前面打掃去了。

直到沒有半點聲音時,床上的嬰兒居然睜開了眼睛,開口說話了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你的東西已經被我給用了。我以後會補償你的。”

柳三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,一個根本不足月的嬰兒居然開口說話了,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。她晃了晃身體,扶著另一個嬰兒床,極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,可她看著面前的嬰兒,它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,眼睛一望無際,沒有半點滄桑與世故,這絕對是個嬰兒,可它卻能張開小嘴說話,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。

她整胡思亂想著,只聽它有開口說話了,“我是含翠空間裏的神識。在二十五年前,因為含翠空間被人摔碎,我從本體中滑落出來,附在了當時離我最近的一個女人的身體裏,後來,那個女人生下了孩子,我的神識又落在孩子身上。至今就成了這副模樣。”

柳三妹驚喜的看著它,她找到含翠空間裏的神識了,那含翠空間還會遠麽?她家族的遺傳病有希望治愈了。太好了!太好了!

柳三妹壓下了滿心的喜悅,她趕緊追問,“那你的本體在哪?”

“不知道,恐怕碎成八瓣了吧?”

柳三妹腦子一黑,腿一軟,摔倒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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